少年蒋光慈：不畏权贵、爱憎分明

巍巍大别山，英雄鄂豫皖。在大别山这块红色的土地上，不仅走出了许多著名的将军，也走出了名扬四海的红色作家、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先驱---蒋光慈。

胡耀邦、陶铸等老一辈革命家都曾回忆说，自己是读着蒋光慈的书走上革命道路的。2016年4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安徽省金寨县革命博物馆听过讲解员有关蒋光慈及其作品的介绍后，满怀深情地说，我的父亲当年也是受了蒋光慈文学作品的影响走上革命道路的。

蒋 光 慈

一、贫困的家境

蒋光慈，出生在大别山北麓、安徽省金寨县一个山清水秀、景色优美、人口密集的山村小镇---白塔畈(时属霍邱县南乡)。

蒋光慈的祖籍是六安县徐集区莲花庵(今裕安区分路口镇古城村)。这里临近淠河，老淠河像一条桀骜不驯的虬龙，动不动就发怒，造成平坦的沙滩土地年年都有七灾八难。靠土地吃饭的老百姓难以糊口，不得不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蒋光慈的祖父蒋德福是个轿夫，在家排行老二，大哥蒋德发，三弟蒋德贵。蒋德福的家境一贫如洗，只能寄居在别人家的破草屋里，用自己的肩膀作有钱人的上马石。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为了养家，他不得不随着逃荒大军，拖家带口地流落到大别山脚下的山村小镇白塔畈。

贫穷家庭诸事哀。蒋光慈的父亲蒋敦芳，号从甫，从小无钱上学读书，十几岁便到河南省固始县当学徒。店主家设私塾教自己的儿子读书，他便一边帮店家干活，一边偷偷地跟着学习。由于天资聪慧，不懂就问，深受私塾先生的喜爱和眷顾。久而久之，他便成了小有学问之人。他不仅能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而且会吟诗作赋，一度还做了私塾老师!

这以后，蒋从甫回到了白塔畈，先租房、后买房，开了一家杂货店，名曰“蒋恒兴”，经营锅碗瓢盆、纸张文具之类的小杂货。在收获季节，还开了一个临时性的米行。

苦过来的蒋家，生活节俭、全家勤劳，他们从牙缝里抠出一些积蓄，在白塔畈东边不远的乡下，买下几十亩田产，盖上几间草房，家境逐渐好转起来。

安居乐业的蒋从甫与贤惠妻子陈氏诞下的三男一女逐渐长大成人。大儿子蒋儒谦，二儿子蒋儒让，三儿子蒋儒恒，即蒋光慈，小名巧子(后来改名为蒋光赤、蒋侠生、蒋侠僧、蒋北峰、蒋光慈等)，女儿蒋儒香。

陈氏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是与白塔畈一岭之隔的小关村陈姓之女，为人忠厚善良，是难得的贤妻良母。当蒋从甫长年在外奔波生活时，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当蒋从甫赋闲在家打点生意时，她就是顶好的贤内助。

蒋从甫在蒙馆教书期间，一次赴一个学生家的丧事宴席，无意中坐到了当地乡绅家族王小夫一桌。席间，王小夫奚落蒋从甫的父亲是轿夫，没有资格与乡绅家族子弟同桌。蒋从甫受这无端凌辱，愤然离席而去。

陈氏知道此事后，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有苦说不出。她在安慰丈夫的同时，坚定地对孩子们说：“靠自己力气吃饭，讲到哪里不为孬，靠盘剥人家吃饭，讲到哪里不为好。”在母亲这种朴素思想的教育下，蒋儒谦、蒋儒让都老实本分、娶妻生子，靠勤劳的双手打点田地、耕耘生活。

饱经沧桑、看惯世态炎凉、受尽剥削压迫之苦的蒋从甫，因父亲是个轿夫而饱受别人的冷眼与欺凌。常在外面走动、颇有丰富阅历的他，决意要培养一个出人头地的孩子来支撑门面。从此，他便悉心培养1901年9月11日出生的小儿子蒋光慈。

二、聪明的“神童”

1907年秋，刚满6岁的蒋光慈就被送到当地私塾朱丹老师开设的学馆开蒙，学名蒋儒恒。

当时的教育主要是开展“儒学教育”，教育场所有书院、私塾、县学、社学和义学之分。如果按教学内容分，又可分为蒙馆(专门对儿童进行启蒙教育)、经馆(主要教授“四书五经”)和混合馆。蒋光慈读的是混合馆，同馆学习的有20多人。死记硬背的私塾老师只教字音，不教字义。蒋光慈对此不感兴趣，他所感兴趣的是：写大字，吟诵《千家诗》。

那时的蒋光慈，小小年纪，身材颀长健壮，梳一条油光可鉴的麻花辫。冬天穿蓝布长衫，夏天穿粗布短装，手提竹子编成的“书笼子”，红扑扑的脸蛋上神清气爽，每天都在白塔畈的小街上迈着轻快的步子。他读书很用功，课堂上，他和孩子们一起抑扬顿挫、随意挥洒、摇头晃脑地诵读声，清脆悦耳地响彻在小镇上空。

据翟光熙先生《蒋光慈事迹考》一书记载：蒋光慈特别聪明，在家乡有“神童”之称。孩提时与人下棋，简直是所向无敌，找不到对手。他写得一手好字，十一二岁就会写春联，而且对文往往是自撰的。当时他身材还很矮小，常常站在凳子上书写。

他好学苦读，常常废寝忘食，手不释卷。寒暑假在家里也是读书习字，从不与地方乡绅周旋结友，喜欢与贫苦子弟联系。

随着西学东传，私塾教授的内容也有所变化。1903年，清政府颁布“葵卯学制”，废科举，兴学堂。民国之后，“中西兼授”的小学，也在一些地方兴办起来。

翟光熙先生说：“光慈七岁入私塾读书，两年后到离家五十里的河南省固始县钟子集的志成小学读书，读了五年毕业，又在校补习了两年，得到学校里一位秀才出身的老师(即：詹谷堂)器重，为他讲解了《四书》。”

志成小学靠史河西侧，大门朝南，门楼后面布列着四幢房子，校舍60余间。学校实行新学制，师生300多人。按照入学先后顺序，蒋光慈被编在丁班。蒋光慈是插班来上新学的，所以住校吃大伙。寝室里每人一床、一桌、一盏灯，学习条件较好。课余时间蒋光慈信步走出校外，面对波涛翻滚的史河水，或吟诗、或远眺、或遐思。

志成学校推行民主教育思想，老师多具有真才实学。开设的课程有国文、算术、英语、历史、地理、卫生、公民、自然、手工、图画、体操、音乐等。蒋光慈在家叫蒋儒恒，在志成小学叫蒋北峰。他的各科学习成绩都很好，尤其是国文成绩非常突出。加上他真诚待人，品行端正，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詹谷堂、詹佛堂、曾楚香等德高望重的老师更是对他特别看重与关照。

三、怒砸“轿子”

受詹谷堂老师器重的蒋光慈，也很崇拜老师。他不仅佩服老师的渊博学识、高深素养，更佩服他倡导民主自由、解除思想禁锢、彻底砸碎封建桎梏的主张。

学校以詹谷堂为中心，很快凝聚了一批进步骨干。詹谷堂经常借一些进步书刊给蒋光慈阅读，教导他要做一个品行高洁、堂堂正正之人。蒋光慈进步很快，他心中的火种被点燃。那些社会不公、尔虞我诈、贫富不平等的尖锐矛盾，常常让他感到愤愤不平。当他从詹谷堂那里得知靠卖主求荣、叛变捻军的李昭寿儿子李荫堂横行乡间、鱼肉百姓、无恶不作之时，便对其恨之入骨!

一天上午，刚下第二节课，不知谁喊了声：“李荫堂的轿子停在学校大门口了!”蒋光慈和几位同学跑过去一看，果不其然，校门口停着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威风凛凛，气势不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蒋光慈领头怒气冲冲地扑向轿子，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轿子给砸了。

李荫堂气得七窍生烟，连喊带骂地找到校长叶兰谷，要求惩办“祸首”，开除学生，还要学校赔偿损失，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开明的校长了解了蒋光慈一行砸轿子的本意，加上自己也痛恨李荫堂的为非作歹，他先是敷衍，继而采用缓兵之计，左右搪塞，结果不了了之。

四、脚踢“知事”

有一次，固始县的县知事坐轿子来志成小学视察，学校集合学生听他“训话”。校长叶兰谷派人从学校背后的丁大山采集一束鲜花，让品学兼优、仪表端庄的蒋光慈献给县知事。

蒋光慈走上讲台，双手献上鲜花，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鞠躬礼。可县知事却毫无表情，不仅不还礼，甚至连头也没点一下。

县知事的傲慢，使得蒋光慈怒火中烧。他快步走下讲台，跑出学校大门，一口气奔到史河边上，用河泥捏了一个翘着长辫子，长得有点像县知事的泥人：头高高地昂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然后，将泥人放在路上，自己躲进树丛中。

不一会儿，县知事视察结束，所乘的轿子经过河岸时，忽然从树丛中飞出几块碎石、泥巴，直往轿子砸来。县知事发现有人砸轿子，一边命轿夫停轿，一边大声喝问：“是谁?!”

蒋光慈从树丛中跳出来，大声说：“是我砸的!”说着指着放在路上的泥人，讥笑道：“县知事大老爷，你看它的辫子翘得多高啊!”话音刚落，上前一脚，将泥人踢翻、踏碎。

县知事怒声喝问：“大胆小子，为何砸我轿子?”

蒋光慈毫不畏惧，上前一步责问他：“刚才我上台向你献花，向你施礼，你为何不还礼?常言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堂堂县知事大人连这点礼节都不懂吗?分明是傲慢无礼、目中无人嘛!”

怒砸李荫堂坐轿、脚踢泥捏县知事这两件事，使蒋光慈成为志成小学无人不晓的学生。此外，他还和学友们下乡铲除程姓地主家种植的罂粟，在校周围村民中也产生了较大影响。

五、痛打校长

1911年，辛亥革命胜利后，蒋光慈在詹谷堂老师的教育影响下，开始萌发改造世界的梦想与渴望。即使暑假回到家乡白塔畈，也会结交行侠仗义、豪气爽直的同乡朋友。他们常常秉烛而卧、彻夜长谈。什么英雄豪杰、行侠仗义、文人学士、社会不公，如何改革等都是他们的共同话题。

1916年暑假，蒋光慈离开志成小学，与同学叶毓敏一道，赴固始县城的固始县立中学参加升学考试，两人均顺利通过录取。

固始县立中学与志成小学相距50余里，都是靠近史河岸边的学校，在大别山脚下，风景秀丽。这个有“大别山文化摇篮”美誉的学校，虽然有很多学富五车的老师任教，但整个学校封建思想氛围浓厚，让刚从志成小学走出来、民主思潮涌动的蒋光慈深感压抑。特别是校长刘春阶，对待贫富悬殊的学生亲疏不一，让蒋光慈常常感到愤懑不已。第一个学期快要结束时，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同几位主持正义的同学，痛打了校长刘春阶。

捅了“大娄子”的蒋光慈，被校方开除了学籍。他回到家乡白塔畈，过起了忧郁愤懑的“闲暇”日子。他在放牛、干活的空闲，爬到山顶陡坡，极目远眺、拢手长啸......口吟“三万六千日，夜夜当秉烛，口衔山石细，心望海波平”的诗句，恨不得化作一只自由翱翔的飞鸟，飞向山外大世界，为穷苦乡亲点燃照亮前行之路的明灯。

六、光辉的人生

1917年，蒋光慈到安徽芜湖省立第五中学就读。五四运动后，主编校刊《自由花》，积极领导芜湖地区学生运动，被推选为芜湖学生联合会副会长。1920年，经陈独秀介绍，到上海参加社会青年团;1921年5月到莫斯科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学习，同时开始文学创作，次年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1924年秋回国后到上海大学社会学系任教，与沈泽民等组织春雷文学社;1925年1月，出版第一部诗集《新梦》;1926年，中篇小说《少年飘泊者》问世，在读者中引起很大反响。1927年7月，出版第二部诗集《哀中国》;11月，反映上海工人武装起义的中篇小说《短裤党》出版。1928年，与孟超、钱杏邨等人成立革命文学团体太阳社，主编《太阳月刊》《时代文艺》《海风周刊》《新流月报》《拓荒者》等文学刊物。1929年4月，出版长篇小说《丽莎的哀怨》。1929年11月因病赴日疗养期间，主持成立太阳社东京支部，在坚持文学创作的同时，写了不少文学论文。回国后与鲁迅、柔石、冯雪峰等人组成中国左翼联盟筹备小组。1930年3月，“左联”成立时被选为候补常务委员。11月，长篇小说《咆哮了的土地》完稿，作品反映了1927年大革命前后农村中尖锐的阶级斗争。

1931年8月31日凌晨6时病逝于上海同仁医院。1957年2月，安徽省民政部门追认他为革命烈士。(作者：胡遵远，系安徽金寨干部学院原副院长，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文史研究馆特约研究员、安徽省委讲师团基层理论宣讲专家，全国基层理论宣讲先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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